城市的憂鬱

在這城市中，每個人都被賦予了一些責任，有的，甚至是在他出生前就被決定好的。而我們選擇的自由，想想，其實也沒那個自由。

當我問你，想要吃水餃還是麵，其實我剝奪你吃燒臘飯的權利，如果你夠聰明，你會問說：我能吃別的嗎？如果你夠聰明，你會問：為什麼我一定要現在吃東西，難道我不能跳舞嗎？

在文明之中，我們不得不有制度，許多早於我們而存在，因而常被我們忽略。猶如在水中的魚，不會注意到水。制度的存在，即使被我們遵循，常常我們也只注重它的形式，忘了裏頭的精神。拿著香祭祖，是鞠躬敬拜，還是發自內心感恩，是形式與否，就在內心了。

而城市之所以憂鬱，是因為遺忘。城市人就像一群失憶的人，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，也不清楚自己走向何方，迷迷濛濛，一切都照著他人而行。城市人，總有模範可循，即便是不那麼模範的模範，也仍然有。你的未來，就這樣吧，看是要好好讀書，還是開家商店？不管哪條路，我們都有樣板供你參考喔。你想要叛亂不羈？很好，我們也有這樣的人喔，他小時候也不愛念書，愛玩音樂，現在是樂團的，偶爾吸吸大麻，補充靈感，這樣的人生也沒什麼不好的啊！還是你要那個中輟生成為企業家的故事？還是你想要出國深造進入百企？不然當個網紅吧，記得吃東西要拍張照，出去玩也別忘了PO出經過色調的照片，如果是男生，最好露一下腹肌，是女生的話，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？

然後，當你開始問「為什麼」時，開始尋找城市最初的記憶時，你發現，你得不到答案，大家開始叫你不要想太多，拜託你想著現在就好。就這樣，你遵循某種道路，卻連要去哪都不知道。大家就像是一條人體火車，一個搭著一個的肩，問前面的人說，我們在去哪啊？前面的人搖搖頭，叫你搭好他的肩就是了。

然後，當你開始發現，自己好像被某種責任所箝制住，有點喘不過氣，胸口有點悶，你好像感覺哪裡不對勁，卻又說不出來。是自己少做了，還是其實已經做太多？你想不透，周遭的人看起來都好正常，沒有人在抱怨，或許就像他們說的，是自己太敏感了。「該」起床了（因為還有許多事要做啊），「該」出門了（否則你就是萬惡的宅男），「該」找個人交往（不然你會不幸福），「該」對人微笑（因為每個人都不能不開心）。

就這樣，你憂鬱的一天又開始了，而你甚至連憂鬱都沒發現，說服自己是自己想太多，那些「該」，你也一樣看不到，因為它早在童年烙印在你的腦中，而人啊，通常是不看腦的。

這城市之所以憂鬱，僅僅是因為我們善於遺忘，或許等哪天你想起時，還是忘了吧，不然太痛苦。